这位叫“先生”的先生，姓“周”，名“一贯”。
他是我的先生，是千千万万语文教
先生是一个传奇。他以小学毕业的文化程度迈入教坛，却成就了大师级的学术建树。先生著述之丰赡，在当代语文界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他的研究，从主观经验上升到客观描述，又从客观描述迈向科学建构，洋洋洒洒、浩浩汤汤，创作了一大批烙有周氏印记的理论成果。无人能知个中滋味，他如爱默生诗中的那只小虫，在无数连环缀成的长链上，奋力生成为人，越过了自然的所有峰巅。如果，请先生开列一份曾经读过的书单，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穷尽。“目织亿万里，神交五千年。”这不是妄议，也不是夸谈，这是先生成就人生传奇的一个诗意注脚。犹记15年前的那个黄昏，先生知我将赴杭州发展，巴巴地送来一方极洗练的歙砚。先生说：“好墨色是磨出来的。”如今想来，这不仅是先生寄予我的殷殷希冀，更是他漫漫学路、上下求索中淬炼而成的人生箴言。
先生将学问做到了极致。他对真理永怀赤子般的虔诚，在语文的家园里，他思索，他叩问，他笃行，他将自己的“容膝斋”搭建在离真理最近的地方。太多的人在叹息、在后悔，但是先生却从来没有工夫怨天尤人。“立体地利用时间，几乎已成为我的习惯”，他坚信天道一定不会失信于一个勤勉劳作的行者。在我初涉教坛的那一年，先生就出版了他学术生涯中的第一部专著《文体各异，教法不同》。岁月有更迭，笔耕永不辍。先生一如不老的长青藤，总是先于春天抵达春天。《语文教学改革研究概观》、《小学语文学法大全》、《语文教学训练论》、《语文教学方法论》、《语文教学优课论》、《阅读课堂教学设计论》、《儿童作文教学论》……一部部闪现着智慧光芒的学术专著如雨后春笋般蓬勃而出。这些著述，或在理论建树上灵光一现、自成一家，或在研究思路上另辟蹊径、别具一格，或追踪热点而独领风骚，或乘虚而入却独开先河，或用新视角探索老问题，或据大原理解读新概念，其研究一扫传统的局促习气，呈现一派鲲鹏展翅九万里的大千气象。
先生心中有光。“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是唐人对夫子的赞美，先生对小语界，何尝不是一种点灯、一种照亮？犹记25年前的那个午后，为指导我的一堂语文课，先生从绍兴赶来，不巧车在半路抛锚，先生愣是徒步半个多小时赶到我的学校。一脸汗水，折射出点点滴滴的修为之光。时隔三载，在我于极度虚弱中教完《我的战友邱少云》一课时，先生以他激朗清厉的嗓音大赞我的课已臻炉火纯青的境地，这一声，这一赞，如火山喷发之光映红了我专业成长的天际。当然，先生的光偶尔也刺眼，那是对学界的一种警示，一种告诫，有的只是一片赤诚的善意。在“诗意语文”被人热捧之际，先生几番来信告我：要沉静，要克制，要守正。字里行间充满忧患，但每一个笔画都富含金子的硬度。在先生的照耀下，诗意语文从骆驼态的谦卑越过文化的戈壁，成长为狮子态的唯我独尊；又从狮子态的狂妄复归于全新的婴儿，清远，宁静。先生心中之光，不仅照耀越派语文的大旗猎猎生风，多少青年才俊在他的麾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亦使浙派语文大放异彩，开一代风气之先；中国小语界，因为先生的存在，而多了一份永不衰竭的激情、与时俱进的鲜活、纵横捭阖的大气、曲径通幽的精致。
“天涯也有江南信”，“壮心未与年俱老”。先生的风范，已成为我故乡一道永远的风景。较之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作者：王崧舟（浙江省杭州市拱宸桥小学，著名特级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