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 捷:“是什么样”与“应是什么样”
  • 作者:千课万人  发表时间:2016-07-14

  • “是什么样”与“应是什么样”

    参加写作年会,听梁晓声讲“中小学作文教学思考”专题讲座。未料这成为我在儿童写作教学研修之路上的“开光重生日”。聆听中,我解开了“如何遏制儿童写作负能量增长”的长期困惑。我想,分享我的收获,也许能为无数中国小学语文教师带来福音。

    梁晓声被称为“知青作家”,虽然他一再声明自己已经不再写知青文学,但大家早已把他和那个时代粘连在一起。他之前的文学创作多和那段记忆有关,即便没有过多直接描摹时代面貌,没有为文字打上烙印,贴醒目标签,然而文字中天然携带着的或浓或淡的知青气息越发被一个时代的人所接纳。习总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和梁晓声有交流。“晓声,我跟你笔下写的那些知识青年是不一样的。”这是习总对他说的一句话,与梁晓声笔下的人物形象做对比。

    他的文字感染了多少人。

    梁晓声在讲述他的创作经验时说:生活有原型,“是什么样”大部分人能观察到的。譬如很多人喜欢把人的丑,恶,凶,残写下来,这样容易引发大家的认同。没错,人在浮世难免滋生出性恶的一面,写这些很引发读者共鸣。但是,人真的是这样的么?或者说,人应该是这样的么?显然不是。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写作,不就应该把“应是什么样”的写下来,就应该弘扬人性中善的一面,让读者通过阅读不断趋于善,向着善进步。写作的重要目的就是成全人的善念。中小学作文教学的德行或者说底线,就是呵护“善”。之后,我们再谈求真,求美,为时不晚。

    在梁晓声的知青小说中,我们看不到他对那个时代的抱怨,愤懑,相反,一个个温情的画面在我们的脑海中久久萦绕,一个个血性十足的人物形象在文字中立起来。在那样让中国人不堪回首,让无数人震惊的年代,梁晓声身陷其中还能不忘感恩,还能在几近万念俱灰时捕捉到让自己内心潮湿温润的人与事,情与义,道和德。方法无他,忽视与挣脱“是什么样”的纠缠,着力发现并书写人性本来“应是什么样”。大师的情怀与品格也就是在这样的取舍中淬炼成金。

    儿童写作为什么也充斥着对人性恶的崇拜?

    在教学现实中我们发现部分儿童乐于用暗灰的言语表露暗灰的心态,描绘暗灰的所见,我将其称为“负能量写作”。负能量的威力不可小觑,也可能阻碍我们的审美路径。我发现有时儿童甚至会因为发现暗灰的瞬间而欣喜,在写下这些带着负能量的素材时,内心没有丝毫的愧疚与不安,反而是极欢喜的。例如,写妈妈生气时恐怖的样子,写爸爸喝酒后狼狈的样子,写老师在惩罚学生时凶巴巴的样子,写自己内心古怪、乖张,肆意大胆的想法。面对这样的习作结果呈现,不少老师感到为难:从求真的角度看,文字中描写的明显是真,不求已达;从语言的本色来看,文字中尽显作者在这个阶段的真实表达,算是儿童语言的原汁原味,原始面貌;从反对假、大、空的伪圣化角度看,此类文章似乎是先锋,是号角。生活中,我们眼之所见的和孩童发现的似乎也匹配。于是,教师自己被同化,赞扬鼓励此类表达。但必须指出,不论是谁在这样的文字面前,都会感到隐隐的不安和不悦。因为本善的人性中,我们存着一份期待:孩子,请选取童年纯美的画面,请描写善良的人性,请展露向上的心境吧。

    我猜想,这也许是人类某一遗传附加属性在儿童写作中的折射。人,经历了较长时期的纷争战乱,让遗传基因携带着“逃难”因子。逃难时的不安让人性丑恶的一面凸显,即便安享太平,我们也有深重的忧虑,很容易发现各种“负面”,产生不满,不安,不悦,觉察到黑暗、丑恶。自然也容易将所见的“是什么样”直白写进文中。作家名著中也有因写丑而成为经典的,但那毕竟是成年人的创作,不是儿童写作。再加之社会变革迅速带来的浮躁、油滑、浅薄,更容易让儿童受到影响,不假思索也不经选择地写下携带负能量的文字。偶尔有弘扬正能量的文字又不易引发“围观”,有可能还遭到同龄人的鄙视,写作的境遇让作者丧失写作动力与兴趣,尝试数次后就容易失去坚持的信念。最终,整个集体形成统一的意识“写丑容易出彩”,正式宣告进入集体无意识。在无意识支配下的写作,语言表达是不需要思索的,至少写作时运思环节是可以简化为用俗常的材料,惯性的思维,套路化的语言取代。我们看到儿童文字中展露出来的与之年龄不相符的嚣张飞扬,青春过早来袭的骚动,缺乏童年应有幼稚真实的情趣,都是在对生活中简单层面的“是什么样”的盲目复制。

    童年,难道真的是这样的么?

    如果用文字界定童年,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不妨用几个词来描绘我们曾经拥有过的童年:真诚,无邪,幼稚,大胆,曼妙……够了,这足以让我们发现童年的秘密——善良。教学,怎么能失守在经验主义的武断之中呢?当儿童写下负能量文字时,教师的评价如何能停留在感性的冲动?如何能放弃引导?更不要说对这样的表达结果给予鼓励呢?有时候,即便我们面对负能量写作时高举“真”字大旗,在旗帜摇摆的阴影下伏地前行,与儿童一起沉浸于灰暗表达的阴影之下时,我们的无所作为就是教学无能的体现。

    儿童写作教学,是对善良的呼唤与激活,是对善行的描绘与建构,对善心的呵护与持守,是一种带着善念的正能量给予。教学,应然传递给儿童一种审美意识,协同进行审美判断,相伴享受审美情趣。例如一个老师执教《灰姑娘》。结尾时询问:当灰姑娘成为王子的妻子后,她该怎么对待继母呢?小孩说出了各种比“继母对待灰姑娘”更残忍的方法,老师一一肯定。这样的教学岂不是与童话愿意背道而驰?梁晓声先生说:其实,智慧的老师不会这样问,将问题设计成“灰姑娘应该宽容继母么”这样的话题讨论即给予儿童自由发表的空间,又带有正道“宽容”的引导。“引导”,就是儿童写作教学中教师应持有的教学行为。引导是辅助儿童发现世界万物“应是什么样”的原初之美的路径。具体说:其一,引导发现,剥离生活假象或者偶然现象,发现纯真的本质;其二,引导选择,选择能展露生命美感,选择优雅恰当的文字表达,选择符合童年本色的意旨为目标。选择能力,就是儿童写作与众不同,在同伴写作或是同题写作中脱引而出的核心能力。第三,引导表达。优质的表达是带着镣铐跳舞的。镣铐就是一种自我约束,是让文字具有大众审美的认知同时又不是本性的可贵的制约力量。跳舞,就是真的个性与灵性的彰显,是儿童写作文字童真的体现。“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也不是需要强化的能力。这可能仅是一种负面的写作意识下的虚假能力。让儿童在自我制约下经过思维后倾吐而出的表达,才是最为可贵的童年写作之旅。

    写作教学,教师应有相当的操守和勇气。假如还有一些智慧,就带着儿童发现“是什么样”更深一层的“应是什么样”吧。

     

    作者:何  捷(福建省福州市小学语文教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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