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仙李白与盛唐气象

大家知道中国是诗的古国，唐朝又是诗的王朝，诗仙李白是盛唐时代最为璀璨的一颗明星。就李白而言，在当时的影响而论，他在中国文学史上应该是无人能比。他像一股狂飙，一阵雷霆，带着惊天动地的声威，以其前所未有的艺术魅力和情感的强度，震荡着当时人、后来人以及今天的大家人的心灵。

李白为什么能够写出这样奇特又有感染力的作品呢？这与李白的追求有很大关系。一就是他的人生的追求，他的身上体现出来的一种文化精神；另外李白在诗歌创作时那种自觉的艺术追求以及他在诗歌创作中所体现出来的主观意识。

先看李白复杂而独特的文化心态。李白的心态是复杂的，相对于王维和杜甫来讲，他更复杂，同时又独特。因为在李白的身上具有中西南北文化的激荡与新生。杜甫也好，王维也好，孟浩然也好，他们都是中国人，都是唐朝人，但是李白不一样，李白是海归，他是从西域回来的，他的身上具有胡汉杂居西域的文化色彩。当时的盛唐文化是以中国本土文化为主体，又广泛地吸收了域外文化而蔚为大观，那种兼容并包伟大的气魄，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精神，对盛唐大部分诗人的心理都造成了深层的影响，也给他们诗歌创作带来了活力，这一点在李白身上体现得最明显。因为李白生活的、成长的年代，正是盛唐前期国力走向昌盛，走到顶峰的时代，诗人们以一种开天辟地的气势去创造、去攀登，去打开一个个新的艺术的局面，而李白又是走在这个潮流的最前列。首先一点盛唐的其他人身上都不具备，就是李白的身上带有鲜明的西域文化的因子。首先看李白的相貌，李白的相貌都不是一般的中国人或中原人的相貌。盛唐人范传正给李白的墓碑上写道“眸子炯然，哆如饿虎”，眸子就是眼珠子，他的眼珠子和我们一般人不一样，眸子炯然，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而哆如饿虎的哆是腮帮子，腮帮子像饿了一个星期的饥饿的要下山的老虎，这就是李白当时的形象。这个形象跟我们一般的中国人、中原人显然不一样。正是因为他相貌上就带有西域人的相貌特征，所以才有人专门把这写到墓碑里去了。

另外李白懂很多语言，，西域的许多语言他都懂。当然，北大的已故教授季羡林先生应该是懂9钟外语，其中有7钟现在人都不用了，如果李白能够活到现在，季先生应该能跟他对话。当时西域的使者来到了大唐朝廷，给皇帝献了国书，那个语言一般人都不知道，李白一看就明白了，而且用他们国家的语言写了一封回答的书信，草《答番书》，辩如悬河。

第三点，李白也懂西域的歌舞。李白喝多了有几种表现，其中一个表现就是作青海舞，就是西域的青海湖旁边的那个少数民族的舞蹈，李白会跳，这个杨贵妃也不会，安禄山也不会。安禄山、杨贵妃他们会跳胡旋舞，然后杨贵妃还会跳霓裳羽衣舞。李白的青海舞跳得很好，酣来自作青海舞，秋风吹落紫绮冠，其实可见他的这些特殊的才能一般人是没有的。

另外，李白一直认为自己是一匹天马。李白自比的东西比较多一些，他一会说自己是天马，一会又说自己是大鹏鸟。他说，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嘶青云，振绿发。就是说，我是一匹来自西域的天马，马头上的鬃毛是绿的。“兰筋权奇走灭没”，马的身上的青筋暴起。“腾昆仑，历西极，四足无一蹶”，走这么远的路，这么高的山，一条腿都没走瘸，多厉害啊，这是李白的一种自比。

另外，李白的名字也是很讲究的。李白名白，字太白，这两个都有白。为什么呢？因为李白他妈在生他之前做了个梦，范传正的《李公新墓碑》说：“先夫人梦长庚而告祥”。就是梦里面梦见了天上的长庚星，长庚星就是太白金星。所以李白叫白，字太白，就是他妈妈做了这个梦。另外李白到底姓不姓李呢？这不一定。因为在隋代末年的时候，李白的爷爷的爷爷犯罪了，被贬谪到了西域，到了碎叶城，就是现在的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东部的一个托克马克市附近。他被贬到那个边陲，就像林则徐当时被贬到伊犁一样。到了武则天后期的时候，他们家人偷偷地溜回来了。李白他爹叫李客，跑到了甘南，然后又南下，去了绵阳，就在绵州在这个地方落脚了。因为到了这个地方就得上户口，人家就问你姓什么？天子礼堂，姓李。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客居他乡，，李客。你们家小孩叫什么呀？李白，字太白。他的名和字都是和西域有关系的。为什么太白金星又叫长庚星，又叫启明星，傍晚的时候它是在西方，叫太白，早晨的时候，它叫启明星，在东边。所以，他的这个名字和西域有关。

另外，李白还有和一般中原人不太一样的地方，和一般受儒家思想影响比较大的像杜甫、王维、孟浩然不一样的，他喜欢当上门女婿，倒插门。这个是一般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人都不干的。李白就喜欢给人家当上门女婿，而且不止当了一次。他结了四次婚，其中有两次是和武则天朝的宰相的孙女结婚，第一个娶予许，是武则天朝的一个人品不怎么好的、喜欢搞关系的许圉师的孙女。李白因为在吴越一带找工作没找到的时候，后来又跑到湖北，就入赘相府。生了一女一男，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现在不知道，男孩子的名字叫明月奴。一般中原人给孩子取名字不叫奴，奴是西域人给人起名字的。另外一个受佛教影响的是白居易，白居易的孩子叫金刚奴，就是佛教里《金刚经》的金刚，金刚奴。后来又和一个山东的农村妇女结婚，又生了个儿子，李白给这个儿子取名叫玻璃。玻璃是当时西域出产的一种特产，现在的玻璃只不过现在的玻璃是人工合成的，那个时候是天然的。李白好在还没有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叫珊瑚，要按照这种取法，那多了去了，要么给他姑娘取名叫珍珠，珍珠也是西域来的，可以取玻璃、珊瑚等等，都可以取。所以他们家的西域的文化色彩就比较明显，比较强，这是李白身上西域的文化色彩。

另外他小时候大概5岁的时候就回回到了四川，所以他身上又带有巴蜀文化的色彩。巴蜀有什么文化传统？第一，号神仙，求长生的文化传统。李白在15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去他们家附近的的大匡山，跟一个世外高人叫赵蕤学习两个方面的知识，一个是学长短经、击剑、剑道；另外一个是学习如何成仙。他练得很好，练到最后，能够让鸟飞到他的手上来。手一伸，“来”，那些鸟毫无自主力，就会让你吸过来，他说“走”，那些鸟又都飞走了。达到了这样的道行，很高。再一个就是文化传统，我们知道汉代的著名文学家有好几个都是四川人，司马相如是，当然李白也不遑多让。 “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说他15岁的时候写的书已经都已经超过司马相如了，这显然是吹牛皮。唐代人都比较狂妄，比较自大。另外他也喜欢学习陈子昂的那种爱国精神，这是巴蜀文化对他的影响。

湖北荆楚文化对他的影响。李白第一个老丈人家是湖北人，所以他在湖北待了好几年。这个地方有历史上的著名的屈原，所以他比较喜欢屈原的辞赋，屈原的楚辞里面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也被李白学习了，李白有许多歌行体写得很像屈原的《九歌》。另外这个地方还有个著名的思想家叫庄子，庄子那种高标独立和屈原的那种爱国热诚在李白身上合二为一。以前庄子和屈原合不到一起，李白开始能把他们统一到一起。当然他在湖北的那个时候，还去拜访当时名满天下的一个老诗人孟浩然，因为那个时候的孟浩然已经四五十岁了，李白才二十几岁，不到三十岁，而且之前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老家。像李白、杜甫、王维这些人一般都十几岁、二十几岁就要离开家去漫游天下了，然后进京赶考，参加科举考试，夺取功名。孟浩然不是这样，孟浩然喜欢隐居在自己家乡，实际他想不想出去做科举，他想。他想一鸣惊人，他想到四十岁以后全部学成了再上去考他对功名也不是特别的追求，比较恬淡一些。所以当时盛唐的人都很崇拜孟浩然，李白也崇拜，他就写了首《赠孟浩然》，“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就是我爱你孟老先生，特别崇拜你，你的风流倜傥，你的遗世独立，天下闻名。你和为官的俗人不一样，你是世外高人，隐逸的高士。“红颜弃轩冕” ，红颜年青的时候，就鄙弃了功名利禄。“白首卧松云” ，头发白了之后你还依然隐居在青松白野之中。“醉月频中圣” ，经常对酒邀月。李白也喜欢这样，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所以李白每次喝酒从来都不是孤独的，即使一个人喝酒，也不是孤独的，他一定能找到酒友，要么是天上的月亮，要么就是他的影子，采石矶那个地方，一个人在船上喝酒的时候，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船上一个影子最后好像就是逐月而亡，他本来要和天上的月亮碰杯，然后他拿酒杯和水中的月“来，咱们也喝一下”，然后扑通淹死了。其实这是后人的一种传说，大家都不愿意看到李白是病死的，都不愿意想，想象不出李白怎么会病死。他的死一定是很神奇的、很美丽的一种死亡。杜甫也是病死的，但是大家觉得杜甫特可怜，后人都说杜甫糖尿病、肝炎、胃病，然后说这个死还不够惨烈，不够可怜，后来又一个说法，这是最不好的一个死法，说杜甫漂泊荆乡，漂泊西南，在外面流浪了一个星期，饥肠辘辘没吃到好菜，在湖南的耒阳靠岸了，当地的耒阳县令一看，“哇！大诗人来啦。”虽然这个时候已经穷困潦倒也得招待一下，就请他吃白酒牛肉。杜甫因为饿了好几天都没吃，这下甩开腮帮子，又是喝酒又是吃肉，最后撑死了。其实他们俩人都是病死的，但是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他们俩是病死的。说那个是撑死的，这个是逐月而亡。

再来看《赠孟浩然》，孟浩然对李白也不错，说：“小伙子，前途无量。”所以李白就更高兴了，说“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我也是高山仰止，达不到你这么高的境界。后来孟浩然来扬州游玩，他们一起在江夏送别，就在黄鹤楼旁边，“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尤其是最后两句，表达了孟浩然远游他乡之后李白的一种孤独之情。所以在湖北阶段，李白受到了荆楚文化的影响。

另外他也受到吴越文化的影响。这个相传是李白逐月而亡的地方，李白的墓碑就是在马鞍山。这个墓碑里面肯定没有李白。李白真正的墓造在青山里头，是另外一个地方，也是在马鞍山旁边。李白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到了吴越一代。在吴越的时候，他是比较风光的。因为那个时候挥金如土，还写下了《梦游天姥吟留别》。年轻的时候，来的时候，东游维扬，维扬就是扬州，现在的扬州、南京这一带。当时的两大著名的经济城市，扬一益二，扬州第一，益州第二，益州就是成都。长安和洛阳是政治文化中心，经济的中心是扬州和益州。那个时候不叫上海滩，叫扬州滩，李白到了扬州滩这个花花世界的时候，风流倜傥，不予一年，散金三十万。李白怎么会这么有钱，不到一年，就撒出去三十万两黄金。这也是我们唐代文学研究的一个课题：李白的经济来源研究。李白的经济来源在当时有这样几种说法，第一说李白的稿费高，李白到了各个地方就会给当时的达官贵人写诗、写文章，人家会给他好多钱。但是我觉得不是他主要来源，因为那个时候青年李白还没有出类拔萃，刚刚崭露头角，还没有变成大诗人、大文豪。那个时候最著名的大文豪是李邕大文豪，他比较有钱，李白还没钱，在这方面不行，郭沫若先生也不同意这个说法。郭沫若先生研究出另外一个说法，说李白家是从西域来的，西域人爱经商，李白来吴越还有一个经济目的，就是经商，帮着家里打点安徽、湖北和南京这一带他们家的分号，很有钱。为什么有钱呢？说李白他们家挖四川的井盐和蜀锦，运到吴越，然后再把吴越一带的丝绸运到四川去，这样一来一往就有钱了。郭沫若还有考证说这个李白他们家还开铜矿，在安徽铜陵这个地方。李白有首诗叫《秋浦歌》，里面有一句叫“炉火照天烧”，这个炉火照天烧，肯定就是李白他们家的铜矿呀。我们现在的煤老板都有钱，这个铜老板那个时候未必没有钱，这个是李白经济来源的问题。李白他找工作主要去的长安，他在地方上没有谋到一官半职，在老丈人家也待不下去了，开元二十年夏天，决定西入长安。到了长安之后，历抵卿相，就拜码头，去各个达官贵人门口去献名帖，最后结识了玉真公主，唐玄宗的妹妹。但是他这一次碰得不好，因为唐玄宗的妹妹这个时候主要的兴趣点是在终南山的玉真馆求仙。所以他们成了馆外之友，他委婉地向玉真公主表达了想要通过她去找她哥，但是玉真公主，这个时候兴趣不在这儿，所以李白这条路暂时没走通。他又跑到长安市井，白道走不通，他又走黑道。这个黑道深似海，黑道是凶险无比，他和当时的五陵豪交往起来了。五陵豪就是长安的西北，这些人在西北的近郊，城乡结合部，经常在渭河边上，傍晚的时候早晨的时候就开始领工作。就像今天南城的王大富，今天谁去杀他，西城的李大少，今天谁去砍他一条胳膊，每天早晨在那抓阄，抓那个纸团子，不能挑肥瘦，必须讲行规。李白跟他们交往在一起，险些遭遇不测，结果大失所望，败兴而归。他在长安的这些遭遇最后就写到了《蜀道难》里面去。“蜀道难，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他哪里是写的蜀道吗，他写的是求仕之道，仕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官途险恶。“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盘盘”等等，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时的吏部尚书就类似于现在的人事部部长和组织部部长，一搁在那儿，把持着升降、录用官员的这个权力，你敲不开他的门，你还想升官？还想调动？不可能。哪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当时是比较厉害的有好几位，李白一个门子都没通。所以又写了《行路难》，“行路难，行路难，”他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大道如青天，平坦的大道，人人都能走，为什么就是我一个人走不通呢？其实跟他一起走不通的人更多，他没看见，他看见都是走通的人。就像我们现在大家总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自己运气最不好。其实和你比，运气不好的人多得是。你只看见好的，没看见和他一样的。李白这个时候还年轻，对自己的人生依然充满着希望和憧憬，就说：“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一定会有机会的，一定会有希望的，以后一定会成功的。回去以后，老婆、老丈母娘给他的脸色肯定不好看，所以李白就沿着黄河东下，去了河南、汴州、宋州这一带，在这儿他拜访了特别喜欢提拔人才的一个人——韩朝宗。韩朝宗就是这个一夫当关，夫莫开的人，而且当时有一个说法，叫“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                                                                            。你不要希望自己生在富贵之家，不一定好。最好是能够认识韩荆州。不是你认识他，他要认识你、赏识你，会比一生下来就当万户侯更加地前途无量。李白就把自己写的诗文做成了行卷，献给了朝宗。而且他自己说 “虽长不满七尺”，就是李白的身高问题。一般我们说七尺男儿，那个时候的一尺相当于现在的0.72。折算一下，七尺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就是比姚明还姚明。那不可能，因为那个时候的度量衡和现在的度量衡，，我们给它打个七五折，就是不到一米七。所以李白长不满七尺，说明他个不高。李白给韩朝宗献书中就说了，你别看我个子不高，矮虽然矮，一肚子拐。 “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胸中自有雄夫百万。还足智多谋，是“日试万言，倚马可待。”你当场考试，我立马就能写出一篇洋洋洒洒的万言美文。但是韩朝宗没理他，他又失望了，在河南和元丹丘、岑勋在嵩山顶上借酒浇愁。作了《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假如我在那儿，我肯定要和李白探讨，我说如果要站在嵩山顶上能够看见黄河，我就佩服你。但是李白能千里眼、顺风耳，所以他的想象和我们就不一样。他一下子就能看到“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说人生如流水，一去不回来，他的青春，他的岁月，已经无情地流走了，但他的理想，他的抱负却没有能够得到实现，所以借酒浇愁。他这个时候要放纵一下自己，“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他经常是把钱撒出去，钱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来了，一辈子没为钱发愁。杜甫就倒霉，一辈子都为钱发愁。所以他感慨“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这个时候就喝酒吧，甭想其他的了，反正暂时求功名也求不到，喝吧！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没钱没关系，把我的五花马、千金裘拿出去当了，换酒喝，一醉方休！这是李白的人生。

在天宝元年的时候，李白四十二岁终于时来运转，因为他一起喝酒的元丹丘和玉真公主拉上关系了，这个时候玉真公主这个时候已经不愿意在道观里修道了，回到宫廷了，想要帮助自己的哥哥拉一班人马来，点缀生平。她也要形成自己的政治势力，文靠谁呢？丹丘说，我的好朋友，你的老相识，李白不就挺厉害么，成天一门心思满脑子地想当官，想为国立功。然后就跟她的哥哥李隆基说，李白呀，这个是我们家的，我们李家也终于出了一个大诗人，把他搞来。李白这个时候正在山东倒霉呢，正在成天受窝囊气。李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当了一回倒插门女婿。人家那个山东的农村妇女成天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个时候属于人生的低谷，正在受窝囊气的时候，时来运转，朝廷派来了使者，征召李白入京。李白这下高兴得不得了，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这一首诗题目叫《南陵别儿童入京》，这是别就是他们家的孩子和村里的小朋友，李白这个时候，趾高气昂，昂首阔步走出村口的时候，旁边有些小朋友还跟在后面。“我辈岂是蓬蒿人”，我哪能成天憋屈在你们这个村里，现在我发达了，皇帝让我进京了。这下到了京城，一开始唐玄宗，对他真不错，从皇帝做的轿子亲自下来，手挽着李白：“李爱卿，我数闻大名久矣，你今天来帮助我，辅佐我治理国家，我真是感到太荣幸了。”所以就给李白安排了一个临时工作，因为李白没走科举考试，没有参加公务员考试，所以他没有正式的官职，就临时安插在翰林院。翰林院的这些人其实人都是兼职的，他们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后再当顾问。李白只能当顾问，没有实际的官职，所以翰林学士它不是个官。这个时候李白做了《草番书》、《出师诏》，他的主要工作是陪皇帝和杨贵妃吃喝玩乐比如说做个《清平调词》。这一年，长安的牡丹花开了，牡丹花那个时候叫木芍药，开了以后，杨贵妃和唐玄宗就在宫中的园子的沉香亭里边赏花喝酒唱曲。这个时候宫廷音乐家是李龟年，李龟年本来想用旧调子让杨贵妃唱。杨贵妃说这怎么行，这么美的花，这么美的酒，今天得唱新曲，不能再唱什么旧调，太老调了。那就得重新谱新曲，谁谱，李白啊。李白立马就写出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表面上写的是牡丹，实际上是拍杨贵妃的马屁，杨贵妃高兴得不得了。 “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皇帝就让他在开始演奏，皇帝自己吹笛子，让李龟年指挥，用御板在那打节拍，然后一起唱。所以李白就干这个事情，这个事情偶尔一干还差不多，但是皇帝老是让他干这个事情。李白是想要实现儒家的那种安邦定国平天下的伟大理想，然后功成身退，再挥而去之，重新归隐江湖的。所以李白有些时候就开始闹情绪，撂挑子不干，经常在长安市中酒家眠。有的时候，皇上真的找他有要事，他就在那耍酒疯，后让高力士来把他给扛回去，到那还耍大牌，说要高力士帮脱鞋子，杨贵妃帮磨墨才写。他这一闹，唐玄宗也是日久生厌，后来李白打报告说不干了，他的那些同僚们更巴不得他走，因为他成天调皮别人，又不干事。所以在天宝三年的时候， 玄宗以其非廊庙器，赐金放还，这一次他走的时候，其实内心是不想走，他想用这个烟幕弹一放，让皇帝更加重视他，但哪知道玄宗溜坡下驴，正好不想让你成天在这捣乱，但是他走的时候很高傲，唱着“凤鸡不啄鼠，琐事围栏杆”，这个时候还自比自己是凤凰，不吃一般的这种什么粮食，我吃的是仙食，栏杆是什么，是天马，天上的那个盆里面的东西，不跟你们这些群鸡们一起争盆，我才不屑一顾呢。所以高傲地唱着这样的诗句，告别了帝都，满腔郁闷的走了。这就是李白他想实现的是儒、道、纵横家这三种思想的结合，既有儒家的政治理想；又有道家的那种高标独立的人格，他不愿意憋屈自己，委曲求全；他又有纵横家的奇策计谋，他不想走科举的道路，当时许多人家都是走科举制度，他想要出奇制胜，要不就是建奇功，要不就是走捷径，意隐志高，他要功成身退，他身上体现了盛世的文人理想的自信与执着。当时人都追求功名，走科举制度，或者是立功边塞，或者隐逸求仕，各种手段各种途径，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所以那个时候的白猫黑猫，不叫不择手段，叫千方百计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李白正是凭借着自己诗人的大名和隐逸的高节，被玄宗征召入京。但是，最后他的理想也没有得到实现。所以他的身上就具有这种独特而又复杂的一种精神，所以李白的诗歌所表现出来的艺术也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他是一个天才诗人，他的诗歌的才思就像一注滚滚滔滔、流淌不尽的源泉，无论是山川风物，还是人事交往，无论是所见所闻，还是所思所想，在他的笔下统统可以写成激荡人心的、震撼人心的乐章，而且永远是那样清新而雄浑，或如高山大河般的力量，或如初日芙蓉的这样的美感。

李白的诗歌第一个特点，就是强烈的主题意识，浓重的主观色彩。李白的诗中出现最多的是我，他经常说我怎么样，我怎么样，好像显得比较自大。但是大家读的时候又觉得很亲切、很可爱。他说自己是“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他常说“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匍震天鼓”。他以我为中心，以我为主体，有很强烈的主体意识。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如果他要求仙，仙人就来摸他脑袋；他要喝酒，就说洛阳的造酒高手董槽丘“为余天津桥南造酒楼”，李白觉得老董的这个酒店就是为我造的，我不来喝，就白瞎了。他死了以后，李白写诗悼念他说：“夜台无李白，沽酒为何人”。你在那个酒泉之下，那个地方没有李白，现在还能卖酒给谁啊？你赶快等我去吧。他的这些诗歌有强烈的自我表现色彩，让人感到热情亲切。

另外，李白他和杜甫不一样，杜甫喜欢用五律、七律，那种比较规整的形势表现自己复杂而深沉的思想，李白的思想是奔放飘逸的，独立自由的，表达了一种清新的、平静的一种诗境。要么就用歌行体，像《将进酒》、《行路难》、《蜀道难》，表现一种悲愤的、激烈的、复杂的情怀。所以李白的诗，平白显定 ，“峨眉山月半轮秋”，我专门为这首诗写过一篇文章，就是“思君不见下渝州”的“君”字做何解。“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写得多好，很流畅，很清新。每次李白都写自己李白，杜甫从来不写杜甫怎么怎么样。“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写得多好啊，这种自由、俊逸的语言。李白的诗歌还具有一种奔放的感情，多变的节奏。李白的感情很充沛，又瞬息万变。高兴的时候，劝人开怀痛饮，“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后面又变成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种想象得也比较奇特。他去爬山，基本上都能看见仙人，我们一般人看不到，李白的诗歌具有这样与众不同的美感。盛唐诸公之诗，如颜鲁公书，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其不同如此。其他人的许多诗，像杜甫的诗浑厚，那李白的纯以气象胜，气象宏大，是盛唐之音的典型。他诗中所体现出的独特的气势、大胆的想象，以及不可复制的天才的魅力，征服了当时以及后来的无数读者，他在文学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而他更重要的是崇尚自由、蔑视权贵、追求理想、百折不回的精神，更为后代的进步作家树立了榜样，激励着我们今天也要像他一样追求更加美好的未来！

作者：杜晓勤（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